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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下

序章 下

……我拚尽了全力。

心脏猛地收缩,突如其来的剧痛顷刻间便驱散了黑暗。

……鼓起一生从未有过勇气,希冀像个真正勇士般为大义献生。

本来快要失去知觉的神经紧蹦至极限,无可遏抑的灼热从骨胳的最深处疯狂窜起,仿佛体内每一滴血液都在拼命燃烧。

……视做百无一用人生的最后救赎。

身下的血泊在异常的体温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气化,化做淡粉色的氲氤浮沉缭绕。

颈部突然变得奇痒难忍的伤口此刻正在快速蠕动,密密麻麻的肉芽会如春风吹生般冒出头来,最终汇聚成层层血痂,排出污血、收口、痊愈。

体内异常的高温徐徐退却。

我手抚颈间,原该一刀两断的喉咙如今光滑如初,仿佛周围的血迹只是骗人的电影道具。

这熟悉的一幕,仿佛无声的嘲笑。

“生命泉源”……在诸多再生系灵能中算不上多强,但却有着某种独一无二的特性。

“……这就是给予我勇气的回报。”

在大灾变还未发生的时刻,发动了不属于自己的能力。

你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你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你甚至不能决定自己的死法。

正当最终决战紧锣密鼓地筹备的时候,弥漫着悲剧情绪的人群面前突然浮现了某个契机。

一个纵使在人力能移山填海的灵能时代,依然让人膛目结舌的可能性。

结合特定的时间,特定的环境,集齐七种互补的罕见能力……就算是时空的壁垒也并非不能打破。

身为七种能力的拥有者之一,我多次参加过预演,也为实际发动做好了所有事前准备。但我们所有参与者都明白这只是做秀,这个疯狂的计划不可能真正执行。

因为没有足够的资源,就算集合所有条件,打开时空裂缝依然需要无可估量的能量。

那不过是最终决战的备用计划,永远不会执行的备用计划。给抱着必死觉悟踏上胜机渺茫战场的战士留一分念想……哪怕你们失败了,我们也并非束手待毙,人类依然有希望,你们的牺牲不会白废,你们留下的亲人会好好的活下去。

一场彻头彻尾的大骗局。

但我并不反感,不少敏锐的战友也察觉了几分,没有人去拆穿。

人类需要希望,我们需要希望,就算是虚妄不实的……那是一个连相信也非常奢侈的时代。

让我们置之死地而后生,追随女神羸下这场决战,将这桩闹剧转为流传千古的美谈吧!───相信这是无数勇士踏上战场前的决心。

但所有人都被骗了。

我不该活过来,更不该在这里!

唯一的可能……所谓的最终决战才是真正的幌子!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人类仅存的资源全都投入到那个疯狂计划中,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那只能是灵魂祭祀了

我们这些抱必死觉悟闯进地狱的战士,到头来就是一块廉价的储电池。

三千名战士的勇气、信念打一开始便毫无价值,需要的只是他们的生命,所以朝向敌人的巢穴冲锋吧!

数百万幸存者的盼望、祈求毫无意义,需要的只是他们赖以为生的资源,所以以人类的名义交出来……然后去死吧!

我们还真的相信能羸?

真他妈的蠢!

我们还真相信自己将拯救世界?

蠢得不可救药!

这是骗局中的骗局!

这就是真相!这就是人类!即便是最后时刻也无法改变的本性!

但这只是开始,比任何人都了解那个人的我知道,她不会满足于计划那点可怜的成功率,最终视线一定会转向余下唯一的筹码────既然三千战士不够,那就再添上二百五十万幸存者的鲜血。

在我们突入敌方巢穴后,将包围网里躁动不安的怪物引向庇护所不过是顺水推舟,失去战士和缺乏物质的幸存者们甚至不会有反抗的机会。

那时候,我曾经为她身边的骑士在大战前消失感到奇怪,但也只嘲笑其懦弱,谁能想到……

这就是我们的女神,没有可能那就创造可能,没有道路那就开辟新的道路。在恐怖降临的血腥末日,从分崩离拆的疯狂人类中挣来一片净土,最后却又亲手埋葬了它。

那些战友,那一张张脸孔,舍生奋战所守护的是什么?

是背后他们所爱的人,他们的希望所在。但当他们的身体被撕碎,他们灵魂被亵渎的同时,这些双眼带着满足与遗憾离去的人们所深爱的的存在同样于绝望中恸叫、在呻吟、在悲泣,在被屠宰,如同的屠宰场的畜生一般!

而带着祈盼与忧心送走出征的战士不久后,便受到袭击的幸存者们又抱着什么想法?

我们战败了吗?还是……我们逃跑了,像个瞻小鬼般卷走一切物质,远走高飞,独留给他们无数残暴的怪物。

是这样啊,我们抛弃了他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他妈在哭吗?对,我在哭呢。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到头来我们是为什么而战?为什么而活?为什么而死?

谁来告诉我!

你来告诉我!

永不放弃的你背叛所有深信仰慕你的人们,图的又是什么?

将我这样的废物送回过去?然后……挽救灾祸于未起之时?

你杀掉所有的我们熟知的人物,你摧毁了我们的一切,然后要求我们去拯救世界?

那我倒不如毁掉这个世界!

────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浑浑噩噩地回到卧室,我瘫倒在床上,感到体内的力量一点点流失。

尽管很想让世界也体验一下我胸中的火焰,但那是英雄或者魔王的特技,像我这种平凡人能做的是逃避……说不定别有内情,说不定另有苦衷,或许事情不那么坏。

寛容是小人物为数不多的特权之一。

因为你除了原谅以外又能如何?

遭遇不公,偷偷骂两句,然后抹抹眼泪,继续卑微的活下去。

命运留给大部份人的也就这点空间。

所以,就这样吧。

对于拯救世界,我束手无策。

对于毁坏世界,我无能为力。

这个时代的我只是个大好暑假没女朋友,只会天天躲在房间自渎的垃圾宅男。

离大灾变还有十年。这十年就让我快乐的享受人生。

上一辈年轻时是废宅,老了还是废宅,老婆鄙视,孩子看不起,每天营营碌碌,活着就像是为了交那房货车货保险药费一样。

这一次不一样了。

十年听起来很短,但仔细想想,人活着为的不就是那二十年?

年轻时你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拥有无限可能性,但其实你一无所有。

年老后,你眼睁睁看着一切存在你痕迹的事物腐朽败坏,你熟知的世界渐渐离你而去。当你一天天板着手指数着自己的死期,恐惧地向着儿女伸手时,沉溺在自已人生中的他们回馈的永远只有或掩饰、或直接的不耐烦。

人活着,为的就是那二十年。

纵情得意十年之久,怎么也不亏。

拥有超凡能力,熟知未来发展,这一世我要玩以前错过的游戏!补完漏看的动漫!砍死开坑不填的太监作者……不对,是建一个大大的后宫!

总之,爽就一个字!

至于,大劫临头的世界?

谁爱管谁管去!

只是,我还得先去见一个人,问一个如鲠在喉的问题:

“到底……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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